【历史】东西问任新来法门寺地宫琉璃何以见证东西方文明交流？

2024年07月28日

　　新社西安4月5日电题法门寺地宫琉璃何以见证西方文明交流？

　　专访法门寺博物馆原馆长研究馆员任新

　　新社记者阿琳娜

　　1987年，尘封了1113年的法门寺唐塔地宫被开启，伴随着4枚释迦牟尼佛指舍利出土的还有2000余件唐代宫廷文物，其包括20件美轮美奂的琉璃器。这批琉璃器有于罗马的琉璃瓶，有伊斯兰琉璃盘。充满异域风格的琉璃器沿着丝绸之路到，被唐皇室供奉到佛教寺，见证了千年前西方文明交流的繁盛。

　　法门寺地宫为何会出土包括琉璃器在内的珍贵文物？这些琉璃器何以展现西方文明交流？日，法门寺博物馆原馆长研究馆员任新接受新社西问独家专访，对此作出解答。

　　现将访谈实录摘要如下

　　新社记者法门寺在唐代有何重要地位？为何在法门寺地宫出土了大量珍贵宫廷文物？

　　任新法门寺始建于汉末年桓灵年间，距今已有1700多年历史。因供奉有释迦牟尼舍利而闻名于世，当时名为阿育王寺，隋文帝时改称成实道场，唐高祖时改名法门寺。自唐太宗李世民敕命开示供养佛骨开始，渐成三十年一开之定制，意在祈求岁谷稔而兵戈息。其后大唐诸帝承志依规，绵延奉佛，先后有高宗武后宗肃宗德宗宪宗懿宗僖宗等八位皇帝六次迎奉法门寺佛骨至京城长安与都洛阳皇宫供养，法门寺被誉为皇家寺庙。当送还舍利时，大量的皇室供佛珍宝便伴随着佛指舍利送入地宫。

　　2016年2月8日是农历猴年正月初一，民众参观陕西宝鸡法门寺，并瞻礼稀世珍宝佛指舍利。钟欣摄

　　公元874年，唐王朝完成最后一次供奉后，佛指舍利连同数千件唐皇室稀世珍宝一同被封入地宫。

　　1987年，法门寺唐塔地宫出土举世仅存的四枚佛指舍利和唐代皇室供奉的121件组金银器14件首次发现的秘色瓷数百件丝绸服饰，同时出土的还有20件美轮美奂的琉璃器。这次发现，不仅是20世纪重大考古发现，也是百年百大考古发现之一。

　　新社记者法门寺地宫出土的琉璃有何重要价值？

　　任新琉璃是古代对玻璃的称谓，玻璃是外语，古代又称璆琳琉琳流离陆离瑠璃等。其主要原材料是石英砂，加入自然纯碱草木灰铅丹等助熔剂，经过高温熔融再成型的非晶态无机物。古代玻璃有两大体系，一类是钠钙玻璃系统，一类是铅钡玻璃系统，西方特别是地海地区，有较多的自然纯碱，他们生的玻璃为钠钙玻璃，而缺乏自然纯碱，大多以铅丹做助溶剂，生出的玻璃多为铅钡玻璃。

　　罂粟纹黄色釉彩琉璃盘。受访者供图

　　在法门寺地宫出土的20件琉璃器，有自地海岸的罗马琉璃器，更有大量自阿拉伯帝的伊斯兰琉璃器，还有的一套琉璃器，它们都属于钠钙玻璃系统。

　　根据研究，这些琉璃器是通过海上丝绸之路和陆上丝绸之路传入的。这批器物，器型完整造型优美制作精良时代清晰，是乃至世界玻璃考古的重大发现。

　　在法门寺地宫出土了一件淡黄色盘口细颈琉璃瓶，高21厘米，腹径16厘米，采用无模吹制成型。瓶身肩部粘贴一道相同颜色的玻璃丝。腹部贴有四排装饰，第一排为8个深蓝色的圆饼形装饰，第二排为6个不规则五角星装饰，第三排为6个莲蕾状的圆饼形装饰，靠底部的第四排为6个深蓝色水滴形装饰，这些属于玻璃的热加工工艺。其内墨书有残留的真莲二字，应是寺原存物，盛放舍利所用。

　　淡黄色盘口细颈琉璃瓶。受访者供图

　　玻璃吹制工艺是公元前1世纪罗马帝发明的，吹制法的发明给玻璃生带革命性的变化，简化了生工艺，降低了生成本，使玻璃器不再是奢侈品，而成为普通人可以使用的日常用品。贴丝和贴花都属于罗马玻璃常用的热加工装饰工艺。罗马帝熟练掌握这种工艺，并且特别喜欢在玻璃器皿上缠贴玻璃丝或玻璃花作为装饰。推测这件琉璃瓶为6世纪至7世纪罗马所生，这也是地宫琉璃器时代最早的一件。

　　法门寺地宫还出土了十三件蓝色琉璃盘和三件直筒琉璃杯，及一件蓝色细颈琉璃瓶，这些都是伊斯兰琉璃器。

　　其，四瓣花纹蓝琉璃盘口径20厘米，高2.3厘米，吹制成型。盘外底心凸起，有铁棒加工痕迹。盘心正为正方形方框。方框内为虚实相间的斜方框，方框外刻四个拱门形状的尖瓣，与心方框组成四个米哈拉布纹样，四个尖瓣内，各刻一朵五瓣枫叶纹，尖瓣之间也饰以植物纹。

　　四瓣花纹蓝琉璃盘。受访者供图

　　刻纹和刻花都属玻璃的冷加工装饰工艺，是伊斯兰玻璃最流行的加工手法。米哈拉布是阿拉伯语音译，意为壁龛神龛。蓝色琉璃盘通体光洁，纹饰华丽优美，制作精良，内涵丰富，是伊斯兰琉璃器的代表之作。

　　伊斯兰纹饰最主要的特点是几何纹植物纹以及后期发展的阿拉伯文字组成的纹饰。伊斯兰纹饰构图非常严谨，具有抽象规整均衡对称繁密的审美特点，不喜欢留有空白。

　　法门寺地宫出土的六件刻花玻璃盘，都是以植物纹和几何纹为主题，但每件盘子的图案各异。植物纹有枫叶纹葡萄纹花卉枝条等；几何纹有正方形圆形菱形纹十字纹三角纹绳索纹等，植物纹与几何纹有机融合在一起，再加上细密的行斜线作底纹，组成繁丽的图案，并填充满整个盘底，是伊斯兰琉璃器最显著的特点。

　　八瓣团花描金蓝琉璃盘。受访者供图

　　八瓣花蓝色琉璃盘。受访者供图

　　此外，还出土了一套淡黄色琉璃茶碗茶托，模吹成型。琉璃茶碗高4.9厘米，口径12.5厘米，淡黄绿色，喇叭形口，底。琉璃茶托高3.6厘米，盘径13.7厘米，底深托，下有矮圈足。从器物造型可以看出，这是典型的传统茶器造型。但通过科学检测，琉璃茶碗和茶托为典型钠钙玻璃，与法门寺地宫出土的其他伊斯兰琉璃器成分非常一致，也属于植物灰型钠钙玻璃，与的高铅玻璃和钠钙玻璃有很大的区别。

　　淡黄色琉璃茶碗茶托。受访者供图

　　新社记者法门寺地宫出土的琉璃器有何特点？

　　任新2011年，法门寺博物馆与科学上海光机所科技考古心合作，对法门寺地宫出土的20件琉璃器首次进行了无损检测，从检测数据可以看出，法门寺地宫出土的所有琉璃器，包括琉璃茶碗茶托，都具有西方钠钙玻璃的特点，但其氧化钾和氧化镁的含量与内沙布尔地区出土的伊斯兰玻璃器成分十分接，而与地海沿岸的纯碱类钠钙玻璃有明显的区别，是典型的伊斯兰植物灰型钠钙玻璃。

　　法门寺出土的伊斯兰玻璃器的器型纹饰工艺和化学成分，多可以在伊朗内沙布尔出土的品找到参照物，通过研究可以推测，这批伊斯兰玻璃器有可能是从内沙布尔输入的一批贡品或商品。内沙布尔是9世纪阿拉伯帝强盛时期阿拔斯王朝重要的玻璃制造心之一，也是西方贸易的商业重镇，内沙布尔的玻璃器传到各，同时，在内沙布尔，也曾出土了许多的瓷器。

　　在北京故宫博物午门展厅展出的历史之遇与西亚古代文明交流展和璀璨波斯伊朗文物精华展上，媒体记者拍摄展出的伊斯兰米哈拉布纹蓝色琉璃盘。田雨昊摄

　　唐代时，阿拉伯海运贸易非常发达，不仅将成品的玻璃器运往外，也将一些玻璃原料运到外，在扬州也发现了一些西方的玻璃原料。

　　公元5世纪，玻璃吹制技术传入，隋唐时期，的玻璃工匠已熟练掌握这种技术，制作出具有特色的玻璃品。由此可以推测，法门寺出土的传统茶器造型的琉璃茶碗茶托，应是由工匠学西方玻璃制作技术，使用西方的玻璃材料，在完成制作的具有传统特色的玻璃茶器具，是古代西方贸易往和文化交流的结晶。

　　新社记者法门寺地宫出土的琉璃器何以展现西方文化交流？

　　任新唐代是古代社会鼎盛时期，地域广阔，力强盛，经济发达，文化繁荣，社会开放包容，丝绸之路十分畅通，造就了西方贸易和文化交流的空前繁荣。

　　2023年4月28日，在云南省博物馆举办的盛世风华大唐地宫的惊世宝藏特展上，观众身着古装观看展出的鎏金人物画银香宝子，该展品1987年在法门寺塔地宫出土，现藏于法门寺博物馆。刘冉阳摄

　　当时唐朝与世界70多个家建立了友好关系和密切往，伊斯兰教基督教波斯祆教先后传入。在唐朝，有许多外人在经商和工作。史料记载，仅唐代大食阿拉伯帝使臣华就多达30余次。的丝绸瓷器茶叶等运到了外，而西方的香料宝石玻璃等也运到，广受当地欢迎。

　　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鉴而丰富。法门寺出土的琉璃器，不仅见证了古代丝绸之路西方文化交流和贸易往，更体现了不同文化不同文明不同民族之间的交流与互鉴，创新与发展。完

　　受访者简介

　　任新，法门寺博物馆原馆长，研究馆员。出版乾陵与法门寺大唐宫廷茶具文化丝路物语法门寺博物馆等专著，发表论文数十篇。博物馆协会会员唐史学会会员西北大学文化遗学专业硕士导师。

【历史】东西问任新来法门寺地宫琉璃何以见证东西方文明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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